医生,你把手术部位切错了,也能不赔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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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岁末，天气渐冻，不知道为什么人心却惶惶了起来。医生护士们都在忙于各种学术交流、论坛、研讨，好像平时就不需要似的，各种邀约、茶叙、茗春也像雪片一样蔓延开来，大家都不约而同要在年末较较劲，看看谁的年会，规格更隆重，形式更出奇，嘉宾更多更有地位，以致于医生护士们都疲于奔命的转场，周旋于酒店、医院、会馆，竟然成了年味渐浓的注脚。贾医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心有些悸动，也终于感受了古代帝王夜寝，需要一个山羊牵引进帐的那种无奈，亦或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那种期盼被挂红的感觉。也许真正悸动的是，的DIP还是DRG的支付机制，实在搞得是一池春水的荡漾；更有医疗质量、运营效率、持续发展、满意度评价等多维度组成的绩效国考，医院管理者头上的利剑，在漫漫寒夜中闪闪生辉。而让贾医生瑟瑟发抖的，医院内部分配绩效时，关于医疗差错实行绩效一票否决机制的那种萧杀。贾医生害怕的终将来到，医疗差错的无差别的一票否决机制，这种惩罚机制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谁知道呢？病人一定会最先知道，悸动的心，发抖的意，可能是甲状腺问题。1家属一定不相信是甲状腺癌那是年的冬天，比平时来得晚一些。贾医生忙完了一天，下午6时9分准备收拾下班，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贾医生，我是内分泌外科的王医生。给你汇报一起不良事件。可以吗？”“你请说。”“事情是这样的。一个32岁男性病人叫晶晶，诊断为左侧甲状腺结节，符合手术指征，拟行左半甲状腺切除术。今天12月9日下午2点进手术室，3点做完手术。”“4点病人已在复苏室，我的助手发现了手术部位错误，经请示科主管，我又重新将病人推回手术室，做左甲状腺切除术。术中快速病理为甲状腺乳头状癌，侵犯包膜外，遂加做了左侧中央组淋巴结清扫。现在病人情况很平稳。”“我刚刚立即告知了病人的老婆有关我的手术失误，也告诉了她先生确诊甲状腺癌的问题，你说我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我做的对不对？”“啊，这个病人老婆一定不相信是甲状腺癌，对不对？她以为你骗她，去掩盖手术失误的责任，是这样吗？”“是的。”贾医生立即嗅到了浓重的纠纷前的绞着味道，他又立即脑补重现了那种不信任的画面，竟然跳出来的是一年前王医生科室的另一起手术部位错误的事件，事后赔偿了28万元给病人，而科室仅仅是口头辅导了一下医生，医院也没有任何惩罚，手术照做，绩效照拿，跟没发生一样。贾医生想，真的要实行责任追究吗，这样才能让医生重视术前核查机制，而不让这种事件再次发生呢？是不是因为没有追究责任的机制，才让医生肆无忌惮地汇报这起明显的医疗差错事件呢？贾医生迷糊了，但隐约地直觉告诉贾医生，应该鼓励医生坦承相告，绝不掩盖，争取信任。“王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事件。你做的很对。接下来，由我们纠纷办介入，好吗？““太好了，谢谢贾总。有你我就放心了。“王医生不忘恭维了一番，连称呼都变了。“请帮我约好病人家属，明医院，在病房见他们。“贾医生信心满满地说道。2我儿子怎么可能得癌症啊12月10日9点，贾医生准时出现在内分泌外科病房。而王医院，刻意技术性的避开了家属，同时王医生还介绍了目前病人并不知道甲状腺癌的情况，家属也并不愿意告诉病人这个消息。贾医生希望能见一下病人，家属知道院长代表来见，也技术性的让病人出去溜达了。在病房的谈话间，贾医生见到了晶晶的妈妈，一个58岁的退休内科医生。贾医生表明来意，晶晶妈妈作为一位资深的内科专家，一个医疗差错事件中的受害人家属妈妈，竟然彷徨嗫嚅起来。她应该是一个精致的妈妈，也是一个勇敢的妈妈。他们的谈话竟然从她的从医生涯开始。“贾代表，贾院长，贾医生，我是晶晶的妈妈，我，我是一个30多年的内科医生，从来都谨小慎微，没有出过一起差错，这个事情你们为什么偏偏在我儿子身上出现呢。”晶晶妈妈愤然说道，明显的话音中有些异样，好似爆发前的颤栗，又好似哀求中的颤抖。“晶晶妈妈，非常对不起，我们确实发生了这样的一个令人遗撼的差错。我希望能尽快见到你的儿子晶晶先生。“贾医生喜欢以病人的身份称呼病人家属。“不行，他刚做完手术，还很虚弱，不能接受这个事情。更何况你们有没有搞错呢，部位都能搞错，难道病理报告就不会出错？“晶晶妈妈继续说道，“手术前，我可是千叮嘱万叮嘱，不要搞错，还在手术部位狠狠的划了浓浓的一笔。唉呀，这样你们都能搞错，你们还有什么不能搞错呢？““是的，搞错了，手术部位错误是一个不能原谅的失误，请你接受我们院方的道歉，好吗？“贾医生双手合十招牌式的请求晶晶妈妈的原谅。“我接受道歉有什么用？我不会接受你们的道歉的，我30多年的内科医生从来都不出错，就知道不能出错，结果我儿子反而被你们弄错了，这是为什么？““晶晶妈妈，非常对不起，我们错了，王医生也在昨天第一时间向你们道歉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现实，晶晶术后需要进一步治疗，他现在是甲状腺癌。“贾医生开始直入主题了。“我儿子怎么可能得癌症呢，我30年内科医生没有做什么坏事，我都很有医德的，为什么让我儿子摊上这事。你们一定搞错了。“晶晶妈妈再次强调对病理检查结果的怀疑。“晶晶妈妈，我们会负起医疗差错的责任，我们愿意承担切错手术部位的事件的全部责任。但是现在需要让晶晶知道这事，也需要决定手术后下一步的康复计划。”“贾代表，我儿子才32岁，结婚还没有生孩子。得这个病还能不能生孩子？他老婆会不会因此离开他？他们好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我当妈妈的都已经58岁了，晶晶也没有父亲了，晶晶不能得癌症啊。”晶晶妈妈开始嚷求起来。3你们连部位都能切错，还有什么不能搞错的此时晶晶的老婆回到了病房，贾医生让出位置也请晶晶老婆加入了谈话。晶晶妈妈暗示贾医生不要说出她的担心，以免刺激晶晶老婆。贾医生心中暗叹，家家都有故事。“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老公不可能是癌症，他只是结节。你们医生做了穿刺说是结节，现在手术切错部位了，然后又说得了甲状腺癌，让我怎么相信你们呢。”“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就觉得会不会搞错手术部位，所以我跟晶晶妈妈还特地画重了很多。进手术室前还专门告诉送病人的护士，左边，左边，左边，怎么就切错了右边呢？唉，太低级的错误了。““晶晶夫人，真的很对不起，我们的手术出现了严重的差错，医院全权代表，专门来与你们家属沟通这件事，我们愿意负起所有这起事件的全部责任，包括赔偿和后续治疗。但我要见到晶晶先生，他有权利知道这差错的发生，他也有权利知道甲状腺癌的事实。“贾医生知道她们还没出离愤怒和震惊，甚至还没做任何准备去接受这件事，所以再次重复了事件的差错。“你们一定是心虚了，明知道搞错了，还编了一个甲状腺癌来糊弄我们。我也在强的外企做过，我知道你们的那一套，我要告诉媒体，这么低级的错误也能犯。你们就是弄虚作假惯了。我要重做病理，我老公身体好好的，医院体检，真不该相信你们医生手术的建议。嗯唔唔……”晶晶夫人竟然哭了，晶晶妈妈也哭了，泪眼婆娑中，依稀可见亲情的尽情渲泄，她们婆媳之间默契达到了高潮。4甲状腺癌并不是想象中的可怕贾医生示意随行的助手拿来纸巾，她默默的递出纸巾，轻轻的抓住晶晶妈妈双手，女助手果然是受过训练，竟然留出肩膀还让晶晶夫人作了简单的依靠，何等温馨的画面，贾医生也感动了，但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我要那个医生付出代价，他怎么可以做错手术呢，太不小心了。罚他的款，开除他，才能让他记住这件事。我做医生30多年……”晶晶妈妈又开始重复她的医生生涯，在儿媳的眼神示意下打住了。贾医生明白今天不会有什么沟通的结果，但也知道基本上达到了效果，那就是道歉，确认和下一步计划，基本上完成了。“晶晶妈妈，晶晶夫人，关于晶晶先生的事件我再次深表抱歉。事件已经发生了，让我们一起来面对。医院愿意为病理检查作院外会诊，也可以申请医疗损害鉴定，甚至提起诉讼以明确事件的处理。但是现在需要帮助晶晶先生的治疗，医院会积极协助后续的治疗便利，特别是术后一个月的碘治疗。医院的有关立场，医院没有任何的掩盖和隐瞒，医院会负起责任，提供最多的帮助。”“我们知道了，给我们些时间，我会让晶晶慢慢接受这事的。”晶晶妈妈强作平静说道。“晶晶妈妈，你是我们尊敬的同行。你也知道甲状腺癌的后果，并不是想象中的可怕。它是少数的可治愈的癌症之一，请你相信，医院一定会一直帮助你和晶晶夫妇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贾医生知道要结束了，二个小时过去了，该表达的都表达到位了。“你走吧，让我们来与晶晶谈，让他接受这个事。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谈了，我要去看晶晶了。甲状腺癌可不可怕，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我们会查的，现在没什么不能查到的。你走吧，让我们静静。”晶晶夫人赫然反客为主的下起了逐客令。5什么是甲状腺癌，竟然不可怕贾医生离开了病房，回到办公室，马上恶补一下甲状腺癌的最新研究进展。甲状腺癌(thyroidcarcinoma)是最常见的甲状腺恶性肿瘤，是来源于甲状腺上皮细胞的恶性肿瘤，绝大部分甲状腺癌起源于滤泡上皮细胞，按病理类型可分为乳头状癌(60%)、滤泡状腺癌(20%)，但预后较好；滤泡状腺癌肿瘤生长较快，属中度恶性，易经血运转移；未分化癌预后很差，平均存活时间3～6个月。甲状腺癌中以乳头状癌在临床上较为多见。而晶晶恰恰就是预后较好的乳头状癌。甲状腺乳头状癌肿块一般较小，发展变化较慢。甲状腺乳头状癌属低度恶性的肿瘤，是甲状腺癌中最常见的病理类型，占成年人甲状腺癌的60%～70%和儿童甲状腺癌的70%。发病高峰年龄为30～50岁，女性患者是男性患者的3倍，在外部射线所致的甲状腺癌中，85%为乳头状癌，人与癌瘤并存的病程可长达数年至十数年，甚至发生肺转移后，仍可带瘤生存。甲状腺乳头状癌表现为逐渐肿大的颈部肿块，肿块为无痛性，可能是被患者或医师无意中发现，故就诊时间通常较晚，且易误诊为良性病变，可出现不同程度的声音嘶哑，甲状腺乳头状癌的患者没有甲状腺功能的改变，但部分患者可出现甲亢。颈部体检时，特征性的表现是甲状腺内非对称性的肿物，质地较硬，边缘多较模糊，肿物表面凹凸不平，则肿块可随吞咽活动;若肿瘤侵犯了气管或周围组织，则肿块较为固定。甲状腺乳头状癌发生淋巴结转移时，多局限于甲状腺区域，以锁骨上，少数病例可出现腋窝淋巴结转移，部分病例可出现甲状腺峡部上方的哨兵淋巴结肿大，可能有约50%的患者发生区域淋巴结转移。少部分病例通过血行途径转移，主要为肺部转移，可在肺部形成几个肿瘤结节或使整个肺部呈现雪花状，患者可荷瘤维持相对正常的肺功能10～30年，成为甲状腺切除术后体内甲状腺素的唯一来源，导致阻塞性和限制性肺病，远处转移还可发生在骨等处。有关甲状腺癌的分期，目前国际和国内最通用的是TNM分期。原发肿瘤(T)：TX：无法对原发肿瘤做出估计。T0：未发现原发肿瘤。T1：肿瘤局限于甲状腺内，最大径≤1cm。T2：肿瘤局限于甲状腺内，1cm最大径≤4cm。T3：肿瘤局限于甲状腺内，最大径4cm。T4：肿瘤不论大小，超出甲状腺包膜外。晶晶先生的病理报告显示“PT3”。外科手术切除原发灶和转移灶，是甲状腺癌手术的基本原则，一般标准术式是甲状腺近全切(near-totalthyroidectomy)，仅遗留2～4g上叶组织，并清扫全部可疑淋巴结，术后不必行局部放疗，但对肿瘤大于1cm直径的“低危复发”病人和所有“高危复发”病人，在术后必须进行放疗，或给予治疗量的放射性碘，应行外放射治疗。结论就是甲状腺乳头状癌是属于预后较好，肿瘤大于4CM符合手术全切指征并需要清扫淋巴结。贾医生有了更多甲状腺癌的知识后，更加自信与晶晶的家属谈了。他也就让自己的女助手跟进好了，此案从此到最后，贾医生也就没再见着晶晶和晶晶的家属了。6万幸的是没有对晶晶先生造成增加的伤害鉴于晶晶家属对于病理结果的怀疑，以及对事件耿耿于怀，贾医生还是尽快给他们修书一封。写信是贾医生的秘密武器，虽然大学时情信写得不多，但是毕业后在机关工作和训练了一些年，写信倒是驾轻就熟。医院的同事都反复告诫，不要轻易写信给病人或病人家属，他们会赖上你的，不能留证据给他们，如此云云。贾医生也没觉得写信留医院，反而他的观点则是尽早留下证据，书面证据，以减少病人或病人家属的越级投诉可能，以及增加上级领导接到越级投诉医院产生的感情分，责任分，担待分。所以贾医生那么多年来，写给受害病人或投诉人的信竟然达到了封之多，堪称一时经典。至今读来，仍然是荡气回肠。“晶晶先生：医院管理高层对您于年12月9日在我院行左甲状腺切除术中发生的严重医疗事件深为关切。对于事件给您造成的焦虑和困扰，医院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和不安，在此也特别感谢晶晶先生及家属配合我们有关事件的坦承披露。”第一部分一般直陈事实，并表明态度和重视之意。“有关甲状腺手术切除的问题，经调查，年12月9日金先生行左甲状腺切除术时，医生误将右侧甲状腺一并切除。术中快速病理检查显示，左侧部分甲状腺存在乳头状癌，癌灶侵犯包膜，随后术中清扫左侧中央组淋巴结。根据病理结果情况，病变部位已切除干净，右侧甲状腺的切除不会对晶晶先生的身体健康增加额外影响。虽然严重的医疗事件已然发生，万幸的是没有对晶晶先生造成增加的伤害。医院已敦促内分泌外科团队检讨事件的发生，防止事件重演。”第二部分立即转入事件的矛盾点。“关于手术情况披露的问题，医院收到医生报告后立即启动了事件调查程序，与相关医院理赔团队跟进可能的程序。年12月10日，医院安排了代表向晶晶先生家属坦诚披露当时手术情况，12月9日医生也已将手术全部情况向晶晶先生家属报告。鉴于晶晶先生的家属未能充分同意和理解现有的解释和答复，医院会继续安排由内分泌外科主管于年12月16日下午会见晶晶先生，再次复诊和解答相关的疑问。”第二部医院做了些什么，和即将做些什么。“作为医院，医院充分保障和尊重每位病友的知情权和隐私权，亦理解事件披露有可能对晶晶先生产生的困扰和不安。医院同意免除此次住院和手术的全部费用，也愿意为错误切除右侧甲状腺手术承担全部责任，医院理赔团队跟进可能的理赔事宜。对于该事件给您造成的困扰和不便，再次表示歉意，非医院就诊以及对我院的理解和支持，有关此次事件的意见和疑问，医院纠纷办。（电话）“最后部分，医院的态度和决心，希望医院的信心。贾医生的三板斧，可谓屡试不爽。此次也得到了晶晶先生和家属的响应。他们在半个月医院代表贾医生，医院先行支付院外检测费用的需求，医院是否真的确诊甲状腺癌。7理赔团队无法支持索赔诉求贾医生收到病人的信后，做了很多协调工作，一个月后就给了最后回复。“金晶先生：您于年12月30日发来的信函已收悉。医院管理高层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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